在芯片世界里,有一家公司被譽為“半導體行業(yè)的瑞士”,這家公司以獨立性極強的理念構建了自己的商業(yè)帝國。ARM的總部位于英國劍橋,這家公司本身不設計和制造芯片,而是向所有授權技術方保持中立,如今全世界海量手機、PC和網聯汽車里都能找到基于ARM技術設計的芯片。
然而,在全球半導體競爭的“戰(zhàn)火之下”,像ARM這樣“不生產軍火,卻提供先進武器技術”的公司,遠沒有“中立國”瑞士那么好運。
6年前的全球半導體行業(yè)軍備競賽遠沒有近兩年來得激烈。軟銀集團于2016年耗費320億美元巨資收購英國ARM公司,為了這筆交易,軟銀集團不得不拋售了自己手中的不少優(yōu)質資產,包括阿里巴巴、《部落沖突》開發(fā)商Supercell、日本手游大廠GungHo等股票。
6年后,當英偉達再次站上收購ARM的潮頭浪尖,英偉達創(chuàng)始人黃仁勛感受到的風和浪都比軟銀集團創(chuàng)始人孫正義要大得多。
盡管黃仁勛一再強調,ARM未來仍將受英國知識產權法律保護,堅持以英國為重心發(fā)展。
但今非昔比。
從英偉達公司本身來說,其與軟銀的不同之處在于,英偉達是ARM技術的主要被許可人之一,而軟銀不是。這讓英偉達的收購行動受到其他ARM主要客戶,如高通、谷歌、微軟等的一致反對。
從外部環(huán)境來看,歐洲正在眼睜睜看著自己逐漸從全球半導體版圖中淡出,ARM是歐洲半導體不允許失去的重要資產。
這絕不是危言聳聽。數據顯示,歐洲在全球的半導體產能比重已經從2000年的24%下降到現在的8%。不僅如此,2020~2030年年間,歐洲政府對半導體的政策激勵只有約中國的10%、美國的50%。產業(yè)投資方面,歐洲半導體資本支出僅占全球的3~4%。全球頂流芯片公司中,無一歐洲公司。
更糟糕的潛在威脅是,如果歐洲在半導體領域持續(xù)落后于中國、美國、日本,那么歐洲引以為傲的工業(yè)基礎將被徹底動搖。最好的例子就是汽車。汽車是歐洲傳統強勢工業(yè)產業(yè)之一,芯片對于汽車的影響如今早已是路人皆知,如果假設未來網聯汽車產業(yè)鏈競爭加劇,寶馬、奧迪、大眾們一定不希望自己也被芯片限制,而面對車企日益嚴峻的“芯片焦慮癥”,歐盟也一定不希望美國資本繼續(xù)增加其在歐洲的影響力。
ARM和光刻機巨頭ASML已經儼然成為歐洲芯片的代表企業(yè),ASML在先進光刻機領域擁有壟斷地位,而ARM公司的技術正時時刻刻運轉在全球95%的智能手機中。
歐洲“說不”。2022年2月8日,美國半導體巨頭英偉達正式宣布終止收購ARM。與此同時,軟銀宣布,ARM預計將在明年年初IPO,上市地點很可能是2016年退市的納斯達克。
有趣的是,與ARM的IPO計劃同步,英偉達也許將在明年差不多時間發(fā)布基于ARM架構開發(fā)的服務器芯片,送給ARM一個大大的利好。與此同時,業(yè)內人士認為,英偉達仍可以通過收購以外的合作形式,利用ARM已有的知識產權渠道實現自己的GPU等商業(yè)授權計劃。
也許讓歐盟更后悔的是,2016年時就不該將ARM交到軟銀手中。
現在,歐洲國家對于此類收購的態(tài)度似乎已經變得非常明朗。被譽為“硅片史上最大并購案”,全球前三大硅片大廠環(huán)球晶圓并購德國世創(chuàng)Siltronic,歷經14個月的各國審查,最終在德國經濟部的審批中敗下陣來。
德國議員在接受采訪時明確指出,半導體產業(yè)深具未來性,將制造業(yè)留在歐洲才是正確的決定,賣掉珍貴的財產是無法贏得科技主權的。
歐洲半導體行業(yè)正在興起的“保護主義”看起來順理成章,即便在ARM和ASML兩個戰(zhàn)壕,歐洲公司都正受到來自競爭者的挑戰(zhàn),甚至圍剿。
開源芯片架構RISC-V也許會在未來5年后真正挑戰(zhàn)ARM的絕對霸主地位,中國和美國半導體產業(yè)鏈都在有意增加RISC-V的投入,英特爾近日也表示將大力支持RISC-V發(fā)展,既然ARM要搶食服務器處理器市場,英特爾自然會給予無情反擊。
RISC-V基金會高級會員
再來看ASML,雖然在光刻機領域依然保持一騎絕塵的優(yōu)勢,但行業(yè)追趕的步伐從未停止。近日,上海微電子舉行首臺2.5D/3D先進封裝光刻機交付儀式。中國產業(yè)鏈每前進每一步似乎都引起了美國的注意,第二天,上海微電子便出現在美國商務部宣布的33家中國“未經核實”實體名單中。美國商務部的行動等于在幫助ASML阻礙追趕者。
一個半導體戰(zhàn)國時代已然來臨,合縱連橫、遠交近攻的戲碼將不斷上演,高度全球化的半導體供應鏈更讓這種多元化復雜格局成為必然,沒有任何一個經濟體具備獨自內循環(huán)整個半導體產業(yè)鏈的能力,半導體的世界里將不再有“中立國”。